陈碧莹：桂园往事

wudar 贴于2012/08/08 00:13 （武汉大学校友论坛）
主题字词: 桂园武大樱花水院

根据学校规划，桂园学生宿舍将整体拆除，并在原址新建标准化学生公寓。桂园一舍、二舍、三舍、四舍、五舍、六舍、七舍即将成为往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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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桂园要拆了。怀念桂园，上传一篇校友旧文共赏

生命中注定有一个地方令人终生难忘，这个地方一定是武大。

武大四年，生命中稍纵即逝的一刻，人生多少精彩与无奈，多少亮丽与沧桑，无不缘于武大这四年。

武大，生命中稍作停留的小站，人生多少向往与思念，多少别离与聚首，只因我们从这里出发，又共同走向这里。

武大一别，三千多个日日夜夜已经从指缝间偷偷溜走，除了仓促和琐碎，日子过得枯燥、麻木，便总想着再回一次武大，看一看久别的桂园、久别的桂三，寻找昔日的纯真与灵气，挽住越飘越远的青春岁月。

住的是最拥挤的桂园，留下记忆最多的也是桂园。初入桂园时，心中其实是很失落的。武大的樱花全国闻名，入校前总幻想能住在一个推开窗便能看到樱花的地方。直到后来，当桂香渐渐占领了嗅觉，这种盼望也渐渐被淡忘，这才真的喜欢上了桂园。

首先，住在桂园很方便。比起樱园、梅园，桂园离校门算是最近的，院办公大楼设在校门口，每次去系里办事，总要在门外溜达一阵，买点小东西或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，虽一门之隔，门外是喧闹与浮躁，门内则永远是清风与闲愁。其实桂园旁边还有一个小门，与水院的教工区相连，住在桂园的每一个学子可以几月不出校门，但这儿却是一个频繁进出之地：吃过饭，去逛逛水院的小书摊，或携一好友穿过水院去东湖边漫步；有时星期天放弃懒觉，去水院的菜场赶个早市，提前体验一下当小主妇的感觉；有时桂园停了开水，最方便的也是拎着水壶直奔水院。至今也不知道水院的全貌，而水院的那条路不知已走了多少回。曾经住在桂园的学子是忘不掉水院的，然而听说现在武大已经把那个小门封掉了，想一想还真有点为现在的师弟师妹们感到遗憾。

有时只是去与水院相邻的那个小卖部，那个小卖部似乎没有店名（或许有但已记不起），门口一块小黑板，上面有一条用白色粉笔书写的广告：“酸奶豆奶汽水”，似乎亘古不变；玻璃柜台的后面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、操着黄陂口音的老头，或许是生意太好了，他的态度总让人想起“不卑不亢”这个词，完全没有现在生意人的那种热情；门外则总围着一些年轻的男孩和女孩，他们在这里以酸奶、豆奶或汽水相互请客，满足、飞扬的神情写在每个人脸上。这么多年过去，市场上的饮料已经多得让人看花眼，不知那小黑板上的广告是否依旧；这么多年过去，也不知那小店还是否依旧。

说起桂园的方便，不得不提的是桂三楼下的米粉店。赶不上吃食堂或晚上饿了，这里便是最好的去处，尽管只是清汤米粉上飘着一点葱花和油星，食堂吃腻了，那也成为可以调剂的花样之一。

要偶尔改善一下生活，可以去附近的大排挡，它们散落在桂园通往化北楼的小路上。其实那些小店的卫生状况很糟，但那儿小炒的味道是有口皆碑、难以忘怀的，以至于到九八年居然还有昔日学友提起什么时候能再一起回那儿，一定请我吃一顿“蒜子鱼乔”，他说他一直怀念那儿的这道菜。如今学友已经远走他乡，身居遥远的大洋彼岸，不知何时能一起重游故地，尝尝备受他推崇的那道菜。如果真有这个机会，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当年的小店。

在桂园住久了，不仅觉出生活上的种种便利，其实也能感觉到良好的学习环境和气氛。桂园虽然学生最多，但教学楼也是全校最集中的，教二、教三、新四和化北楼散布在桂园或离桂园不远的地方。教二的教室不多，但环境非常幽静，它离生活区较远，大楼背后是一片小山，楼身不高，几乎被大树覆盖着，我大学的后两年几乎是在那儿度过的。

当年喜欢在那里自习就是因为它安静，关门最晚，并且学习间隙能在旁边走走，离它不远的地方就是如诗如画的樱园。那时教二楼的看门人是一位老头，老人已经七十岁了，但精神很好，嗓门尤其大，有人不爱惜公物或不讲公共卫生，他总会大声骂骂咧咧，经常把些个大小伙子们说得灰溜溜地跑掉。老人殷勤地守护着这栋楼，开门，关门，开窗，关窗，打扫卫生，就象是对待他自己的家。四年一个轮回，不知道这位尊敬的老人已在这栋楼里送走了多少人，又迎来多少人，已经度过了多少轮回，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今天是否还安在。

教三却是全校最不寂寞的教学楼，它的每扇窗永远都挡不住从桂八传来的喧闹、叫骂和歌唱；这里也总有没完没了的电教片、演讲赛、辩论赛以及讲座，经常搅得人心神不宁，坐立不安。但无论如何，教三总是全校入座率最高的教学楼，它不仅吸引了桂园的学子，还使得樱园、梅园的学生来这儿抢滩，每天稍晚一点，你就不用在教三找座位了，找也是白搭。教三前的空地上有一棵用花坛围起来的柏树（也许是松树？），因其形状，我们那时喜欢称它为“圣诞树”，如果长在其它地方，它也许只是一棵很平凡的树，但在很多武大学子的眼里，它很美丽，也很浪漫，尤其在飘雪的冬天，层层树枝托着层层雪花，白色绿色镶嵌着，教三楼前，它成为寒冬里唯一的风景；有时，单调的课间十分钟，很多人就这样靠在栏杆上凝望着它，仿佛它真的是一棵圣诞树，真能许我们一个未来。

化北楼安静，但一楼的蚊子太多，楼上的桌椅坐得太不舒服；新四楼宽敞透气，但光线总是太昏黄。尽管如此，教室里的座位总是被占得满满的，不知是桂园的人太多，还是武大的学风太好。如今社会日新月异，武大也日益受着各种诱惑和冲击，不知十年后的武大是否依旧有拎着书包、焦急寻找空位的身影。

桂园的风景在美丽的武大校园不值得一提，但这里却聚集了武大最不安分的一群。八十年代末的武汉高校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：“玩在武大，学在华工”，虽不尽全面，但武大人的确很爱玩、很会玩，而桂园人尤其如此，桂二桂三的楼顶舞会便是闻名武大的。舞会几乎天天都会有，没有也没关系，只要你想跳，一盏台灯、一台录音机就是所有的设备；也根本不用担心玩不起气氛，不到几分钟就有很多人会闻声而动赶向这里，周末更是如此。就在这一场场舞会后，很多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们相逢、相知、相爱然后分离，从此开始一幕幕悲剧、喜剧或是闹剧。天下没有不散的舞会，人生却从此有了永不落幕的悲喜。年年岁岁花相似，岁岁年年人不同，桂园宿舍的楼台，也是初演人生的舞台。

桂园也总是以它特有的品味追赶着当时最流行的东西，那时候的男生宿舍里老式录音机成天不厌其烦地、最大音量地放着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歌：〈大约在冬季〉，〈恋曲1990〉，〈其实你不懂我的心〉，〈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〉和〈再回首〉等等。多年以后无论走在哪里，只要一听到这些熟悉的老歌，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段永不再来的岁月，而这些歌竟成为记忆中永远的经典。那时候的女孩们则大多数留着长长的直发，夏天来的时候，她们会穿上那时流行的小碎花长裙，挎上彩色帆布做的书包，风起的时候，发梢轻轻从她们双肩扬起，真的特别好看；逢年过节或者周末，女孩们都会跑到梅园或水院的发廊，一律把刘海高高吹起并喷上发胶。那时的发型是没有个性的，相同的理发师，只能有相同的品味，尽管如此，女孩们仍乐此不疲。光阴似飞箭，世事已沧桑，在今天这个“爱如潮水”的网络时代，不知桂园的师弟师妹们还能不能体味那些简单的快乐。

桂园四年，其实早已不再为它的风景而遗憾，实际上桂园的桂花多少是值得桂园人自豪的，何况风景不仅是眼睛里能看到的，是花，是树；风景也是心灵里能感受到的，是男孩们年轻的神采，是女孩们飞扬的青春，这样的风景在记忆里才永不褪色。

永远怀念我的武大，永远怀念我的桂园，因为它们给了我整整一个时代，一个随风而逝的时代。

不敢再回我的武大，不敢再回我的桂园，因为再见的感觉太凄凉，它只能让人心无所归。昔日无法重来，再见也不如怀念。我的武大，我的桂园，今生我只能远远地、远远地注视你们，并深深地怀念你们。

陈碧莹 2011年9月于深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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